折断的树枝亦开花

折断的树枝亦开花

肖蓉

陕西省汉中市城固县朝阳中学 ,陕西 汉中 723200

丁如许老师在《给班主任的建议》里讲到：我们需要不断地寻找心灵密码，成为学生的知心朋友和人生导师，班主任只有在学生的成长过程中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做班主任十多年来，我时刻以这段话自勉，闲庭信步般干好这项工作。

新生报道这天，学生都来了，还有一位家长。她身材瘦弱，眼袋很明显，穿着一身深色半裙套装，在教室门口彳亍着，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教室。经过询问，原来是一个残疾学生的妈妈代孩子来报名。于是，我告诉她到我办公室稍坐片刻，等我把孩子们安排好了就找她详谈，她微笑着道谢，去了办公室。新生入学报到的所有工作做完，已过了三小时了。给这些淘气的小猴子们放了学，想到家长还在那等着我，又匆匆奔向办公室。一进门，家长就站起身让座，我请她坐下，问道：“孩子怎么没来，他身体状况到底怎样？”她神色略显忧愁，瞬间眼眶湿润了，嗫嚅着：“我们家明明一岁左右患了小儿麻痹症……他现在自己能在平坦的路上慢慢走，右胳膊和手无法自如伸展，右腿走路有点踮。”作为母亲，我能理解她此时的伤痛，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擦了泪水继续说：“他爸爸是飞行员，上班地方离家远，我只能一边上班一边照顾他。这孩子很自立，很懂事。”我温和地问：“那他怎么来学校？作业能写吗？说话吐字清吗？”她大概怕我嫌麻烦，急切地说：“孩子非常体谅我，要求我给他找个三轮车每天接送他，从三年级都是这样；他一直用左手写字；说话有点慢，但吐字还清楚的。”我舒了一口气，说：“那好吧，明天让他按时到校。你也不要伤心，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在学校老师就是妈妈，我会尽力照顾好他的。”她脸上的愁云散尽了，非常感激地道谢离开了。

第二天，等我进教室时，孩子们都整整齐齐地坐好了。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我看见了明明，他也早早到了！理一小平头，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颇有军人气质，我想可能遗传他爸爸的基因吧！那一双眼睛明朗澄澈，深沉稳重，不似其他孩子活泼。此刻，他正认真地打量着我。考虑到他的特殊状况，我有意问孩子们：“你们今天都是怎么到校的？”“骑自行车！”“步行！”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回答着。“能按自己喜欢的出行方式到校，很幸运。但是造化弄人，有的孩子却没有你们这般幸运。”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迅速转向明明。“明明同学，跟大家打个招呼吧！”只见他左手伸开五指撑着桌面，右手蜷缩成鸭头的形状，只用手掌外缘和胳膊肘的力量颤颤巍巍地撑起身体，“大家好！”洪亮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忧伤，教室响起了掌声。我示意他坐下，他旁边的孩子一个扶着他的胳膊，另一个帮他摆好凳子，我欣慰地笑着说：“明明由于小时患病导致行动不便，他今天早上是三轮车夫送他来学校的，本来我以为他可能会比你们略迟一会，谁知他和大家一样按时到校，这让老师倍感意外。刚才我看到他坐下的一瞬间，周围的同学主动向他伸出友爱之手帮助他，更让老师感动。今后，我们都要互相帮助，共同学习，让我们这个集体中的每个人都成为幸运的人、幸福的人！好不好？”“好！”热情坚定的声音响彻天宇！我分明看见明明的眼睛闪着亮光。

开学第一次作业批改，孩子们的书写真的不敢恭维！也许他们的家长太忙了，无暇指导他们写字；也许他们还没意识到写好字的重要性吧，总之，能入法眼的如凤毛麟角。当我翻到明明的作业本时，我吃了一惊：字迹方正，结构匀称，排版整齐，简直难以相信是他用左手写出来的！我细心地将它挑出来，准备在班上展览，其实我就是想激发孩子们的上进心，因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讲台上，我举起明明的作业本，对大家说：“孩子们，这是明明的作业。你们知道吗，这是他用左手写的作业！”“啊？”教室里一片惊叹声。“明明左手写的字比我们一部分右手写字的同学写得都好，这是为什么？其实明明同学已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答案——为学日益，天道酬勤！”教室里又响起一片掌声！有些孩子红着脸默默低下了头，有一个孩子主动站起来，将明明的作业本送到他的座位上。

一段时间以来，我发现明明课间很少活动，很少喝水。不活动可以理解，一个人不喝水怎么行呢？下课了，我去教室找他，他正和后面的同学谈论着，他后颈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映入我眼帘，像一只红色的蜈蚣，让人害怕。我关切地问：“明明，你身上这疤痕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我关切的眼神，平静地微笑着说：“这是治我这条腿时在脊椎上做手术留下的疤痕。老师不要担心，我都做了三次啦！”“你在脊椎上做手术？你真勇敢！”旁边的孩子向他翘起大拇指。“医生说我这种情况一定不能摔跤，我也很注意，尽量不给老师和同学添麻烦。”我终于明白了！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们都会帮你的！”一个孩子打破了沉默。“那同学们去厕所时顺便问一下明明去不去，如果去的话，请大家搀他一把好吗？”“老师你放心吧！”孩子们愉快地说。多可爱的孩子们啊！此后，我看见有人下课时帮他接水，有人搀着他去厕所，有人帮他做值日……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雅思贝尔的话：教育是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棵树撼动另一棵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这是多么美妙的境界啊！

有一次，我们学习《在沙漠中心》，我告诉孩子们这是法国优秀的飞行员圣艾克絮佩里创作的文章，“你们知道飞行员在空中飞行可能遇到哪些危险吗？”又是一阵沉默。这时，明明从容的站起来，说：“老师，我知道。飞行员在飞行过程中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天气。云雾、降雨、气流等天气会让飞行员迷失航向、使飞机通信导航设备失灵甚至使机体受损。还有来自飞机自身的软故障和硬故障……”这回全班的孩子们都瞠目结舌、啧啧称奇了！

“我想你们此刻最想知道明明怎么对飞行这么了解，是不是？”

“是！”

“因为明明的爸爸就是飞行员。”

“哇！”

大家羡慕地惊叹道。这些大部分来自农村的孩子，要么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要么父母背井离乡四处务工，飞行员对他们来讲是多么遥远、多么神秘又多么向往啊！这节课，孩子们听得很认真，他们和明明的关系更亲近了。

韶光易逝，转眼间孩子们就毕业了。明明也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高中。

再回首，我更深刻地认识到师爱能使折断的树也开出美丽的花；再回首，那一幕幕难忘的瞬间，那一张张可爱的小脸，总能让人增加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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