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穆版和田壮壮版《小城之春》的对比研究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1-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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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穆版和田壮壮版《小城之春》的对比研究

李胜超

◎李胜超

(郑州大学文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中图分类号:J905.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992(2011)06-111-02

摘要:费穆的《小城之春》堪称中国影坛的经典之作,影片开创了中国电影史上的心理写实主义、比较完整的散文结构、诗化电影的先河。田壮壮用他多年的执导经验和他对艺术的独特感知为中国电影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关键词:叙事视角;意象

费穆的《小城之春》堪称中国影坛的经典之作,被誉为“中国电影界一致公认的经典性作品”。[1]影片开创了中国电影史上的心理写实主义、比较完整的散文结构、诗化电影的先河。然而半个多世纪后田壮壮勇敢地承担起延续经典的重任。他将费穆的《小城之春》用现代人的视角重新改写。田壮壮用他多年的执导经验和他对艺术的独特感知为中国电影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尽管两部作品相隔多年,但它们都给中国电影的发展带来了春天般的希望。

一、叙事视角的差异

费穆的《小城之春》是从女主人公玉纹的角度出发。采用第一人称的视角展开叙事,带给作品一种强烈的主观性。而田壮壮在五十余年后延续经典的时候,却取消了原作中的画外音,用现代人的视角重新审视那个春天、那个院落发生的那个故事。可以说,田壮壮的新版《小城之春》基本上是延续了原作的故事模式。改变较大的即是叙事的视角——由原版的第一人称改为能够洞察一切的全知视角。

(一)费版——第一人称视角。

“原作运用了周玉纹的画外音。这种画外音起码有两点意义:一是形成回忆的视角。”[2]玉纹的画外音中具有一种强烈的虚幻感,似乎她对于一切早就已经知晓。不难使观众意识到这或许是玉纹多年之后对于这一段往事的回忆。“二是造成伤感的氛围。”[2]“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来,再一天又一天的过下去。”原作中用这样的直接口吻来凸显玉纹内心的那种寂寞与忧愁。一个人每天重复走过那长长的城墙,是她每一天中唯一不感到压抑的时段。拿起绣花的东西去妹妹房间,“仿佛在这间屋里,阳光也特别的好。”这样的她是向往阳光、光明的,在妹妹的房间里,她似乎能暂时摆脱那种孤单与凄清。她向往阳光却又无法改变这周遭的一切。直到章志忱的到来,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她把他当作救命的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可同时她又无法放下丈夫礼言。费穆旧作中的玉纹是细腻的,她所说的话像行云流水的诗一般;费穆旧作中的玉纹是幽深的,她在人前深掩自己内心的凄清与孤寂,却又将之道与观众,让别人在她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她内心的无奈与苦楚。费穆巧妙的用画外音的形式开创了中国式“心理片”的先河,对中国电影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田版——全知视角。

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去掉了原作中较为出彩的画外音,而用更多的画面和人物对话取代了画外音的作用。我们在新版中难以感受到原作中玉纹的那种无奈与苦楚,从人物的动作和对话中来把握人物的内心总是不及人物的内心独白来的明晰。这或许是田壮壮重拍此经典的用意之一——用来影射现代生活中的众多面具现象,也即我们可以看见一个人所做的,可以听到一个人所说的,但却无法了解一个人内心的真正想法。玉纹表面所做的是一个妻子所应做的一切:她每天买菜、帮丈夫买药、绣花。表面看来她生活的安然平静,我们感觉不到她内心的那种难言的寂寞。而在原版中,一开始我们就能感受到玉纹生活的并不幸福。两部作品相隔五十余年中国的两代导演对于同一个故事所选的叙事角度是不一样的。费穆所要传达的是一种灰色的情绪,而田壮壮用现代人的视角来审视那个年代的故事的时候,却带有一种更为明晰的立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途径越来越多,话也说的越来越多,真感情却流露的越来越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人情也越来越淡。”[3]田壮壮借用经典来表达自己对于现代人际关系的拷问。

二、意象的寓意的差异

《小城之春》无论原版新版,其中都有着共同的意象:城墙、荒院。然而同样的意象在费穆和田壮壮新旧两代导演的作品中却演绎出不同的寓意。也彰显了两代导演对事物思考的角度不同,对道具的运用方式也不同。

(一)城墙的寓意。

在费穆版的《小城之春》中,城墙看似开放,实则封闭。在原版中城墙是玉纹“离开束缚性的家,到生活边界的行走”。[4]在费穆版《小城之春》中的那个城墙上,永远有走不完的路,却又永远看不到城墙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城墙是她寻找心灵安慰的地方,也是阻碍她冲出重围的坚固边界。“城墙之内,是可以预期的、固定的、惯性的、已经无希望的生活。”[4]可是志忱到来之后,城墙又具有了另一层寓意,那是爱情复活的希望之地,他们两次在城墙相约,感情也升温的越来越快。然而章志忱的胆怯和玉纹对于丈夫的责任感,使他们又被那城墙隔开。所以,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讲,城墙之于玉纹都是表面切实存在的枷锁。

在田壮壮的城墙上,我们可以看到外面葱茏的农田,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城内与城外的差异,田壮壮似乎在告诉人们城墙外面是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地方,在新版的《小城之春》中,我们能够切实感受到那种希望。在田壮壮的表现中城墙成为了一个的的确确开放的意象。也就是这样,我们更可以感受到玉纹内心的那种无助,她渴望冲出现存生活那令人窒息的环境,却又冲不破层层束缚,在新版中城墙是为玉纹提供勇气的意象,她可以在城墙上看到希望,看到外面的春天,更能清晰地看到小城内所有荒败的景象。新版借用城墙这个意象来凸显玉纹内心那无边的绝望,城外充满了希望,但她却必须留在一个令人倍感压抑的地方。

(二)荒院的寓意。

费穆借用荒院来表现他对战火无情的感叹,对传统渐丧的认识。同时,“现状破落,神态凄凉的家园意象,大隐喻无疑指封建社会的崩盘,传统的宗法制度解体,时间的流穿越或者击垮了房与舍、厅与堂。凋零的家园意象,也隐喻了家族势力的权威失落。“少爷”礼言已经不具备号令全家的力量,虽然有妹妹戴秀表面的乖、仆人老黄的言听计从,可是他已经失去了对最重要的人物“妻子”的控制权。”[4]费穆用这样一个荒院演绎当年的社会大转型的必然性。

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中的荒院象征着礼言的意志,礼言的身体并没有生病,而是战火在摧毁这个曾经的大观园的同时也摧毁了礼言的意志。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我的身体就和这房子一样,坏的是不能收拾了。”他因为自己思想的懦弱而终日消沉、颓丧。荒院里到处是坍塌的院墙砖,一幅破败的景象,而礼言则每天徒劳的做着修缮工作。新版中的礼言需要用生病来为自己的消沉解释,进行自我欺骗。田壮壮用这个荒院来喻示礼言的无能,喻示礼言的懦弱,他是一个不敢正视现实的人,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再如在戴秀的生日宴会上,玉纹和志忱表现得过于亲昵,他却选择了自杀,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一种成全,然而对于志忱和玉纹而言,这却是最为严厉的道德拷问。于是礼言的意志就像荒院的破败一样无法修复。

三、结局的差异

(一)费版结局——给人希望。

费穆在影片结尾安排了一个这样的镜头:玉纹和礼言一起从城头向外张望。这就预示着礼言在自杀后得到新生,走出阴郁,他们共同期待今后的幸福生活,而志忱也答应还会再来。小城的春天是真的到来了。礼言自杀的结果不是死亡而是重获新生,结局中志忱答应会再来也喻示着三人的关系不再暧昧,而转向了明媚。玉纹重新审视自己和丈夫的关系,从而开始接纳丈夫,两人的内心开始进行前所未有的交流。费穆在《小城之春》中把他最擅长的“发乎情,止乎礼”传统清理关系再次昭示观众。

(二)田版结局——乍暖还寒。

在新版结局中志忱作为一个闯入者匆忙离开,而玉纹却再也不去城墙上眺望了。对于她来说,未来的一切,外界的希望都不再重要了,她丧失了对于生活的希望。对于她而言生活已经如同一潭死水一样不再拥有令人心动的波澜,志忱带走了玉纹的所有希望,而他却没有允诺会再来,这就意味着玉纹在以后的时光里只能无望的生活。田壮壮在半个多世纪之后不再相信志忱的闯入能够为二人的和解提供可能,他的闯入打乱了原有的平衡,也带走了玉纹对于生活所有的希望。玉纹的余生是无望的,她将继续机械、僵死的生活。

“最后一个镜头是空无一人的城墙大全景,田壮壮强调的是隔阂的无法消除,他没有费穆那种期待与信心,只剩下了怀疑与迷茫。”[5]终究玉纹还是无法冲出道德的束缚,志忱无法改变自己的胆怯,礼言无法使自己积极地面对人生。而这一切的苦难却只有玉纹一个人来承担,曾经的满怀期待变成了无助的绝望。原来至少知道自己为何会痛苦,今后或许连这个都不再明了。

原作是中国现代电影的前驱,“是因为《小城之春》在许多方面已经具有了现代电影的征兆和萌芽。在作品内涵上,作者已经从讲一个意思,立一个主题,到运用电影进行思考,思考社会、人生、宇宙、自然的各种问题,因而具有一种哲理的意味;在以电影语言表达电影思想上,大大地拓展了。在写人上,它也与传统电影不同,它不是着重于人物的命运乃至人物的性格,而是人物的内心世界,是不可见得人的意识和无意识,从而使表层的故事和情节变得模糊和零乱。”[6]

参考文献:

[1]冯宜萍,冯皓.一种守望两种意向——新旧《小城之春》比较研究[J].保山师专学报,2007,26(4):82-84.

[2]陈吉德.重拍不是复制——评田壮壮的

《小城之春》[J].电影,2002,(11):44-45.

[3]张黎呐.忠实的背叛¬——新版

《小城之春》的文化传承与嬗变[J].当代电影,2006,(1).88-90.

[4]黄宝富.《小城之春》电影意象探析[J],文学理论与批评,2007,(1):85-89.

[5]李晓.“诗化风格”的经典演绎——费穆的《小城之春》[J],电影文学,2007,(16):44.

[6]李少白.中国电影的前驱(上)——论费穆和《小城之春》的历史意义[J],电影艺术,1996,(5):34-42.

作者简介:李胜超(1983-),男,汉族,河南省洛阳市人。现为郑州大学文学院09级美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环境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