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之本,末之末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9-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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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在学生、教师与校长的关系中,学生为本之本,校长乃末之末;若论人、经济与政治,人为本之本,政治乃末之末。人的需要是教育的本源,而我们曾经的高等教育学尚是政治经济决定论,实乃本末倒置。现在,以人为本的伟大方针已被提出,不过教育理论仍肩负着正本清源的艰难任务。
  [关键词]本;末;教育;人


  Abstract:Among the relations between student, teacher and president, the student is essential and the president is nonessential. As for the relations between people, economy and politics, the people are essential and the politics is nonessential. People's requirements are the origin of education. The former higher education is depended by political economy. It put the nonessential before the essential. Now the great policy of people-oriented has been raised. The theory of education remains to should the heavy responsibility for reforming radically.
  Key words:essential; nonessential; education; people
  
  本与末是相对关系,本是相对于末的本,末是相对于本的末。
  先有学生,后才需有教师;教师是为学生而生的;并且,学生没有了,教师就要失业了。所以,相对于教师,学生是本;相对于学生,教师是末。
  我们曾经批判杜威,说他是学生中心论。如果中心指的是本,那么,杜威似乎没有错到哪里去。
  先有教师,教师不多,推个人当组长就可以了。教师一旦多起来,成百上千的教师集中于一所学校,就需要一个校长了。先有教师,后有校长;校长是为教师服务的;并且,教师若不满意,校长就很难当下去了。所以相对于校长,教师是本;相对于教师,校长是末。
  学生、教师、校长,若三者摆在一块,那么,学生实乃本之本,校长实乃末之末了。
  末,末之末,重要不重要呢?重要,并且很重要,但是,其重要性来源于本,是本赋予了末以重要性。只知其重要,不知其何以重要,则可以叫做忘本或本末颠倒。
  有“校长是一所大学的灵魂”的说法。这一说法对吗?末之末怎么成了灵魂呢?其实,有肉体才有灵魂。人刚生下来,还没有多少可称为是灵魂的东西,后来,一方面长身体,同时也长灵魂。灵魂离开了身体就不存在了,人们常说那是魂不附体。这个“体”字很好,它是人本的象征。
  也有灵魂不死的说法,身体不存在了,灵魂还在。但细想起来,对于那个逝去了的体,灵魂确实不在了;它还在哪里呢?它还附在他人身上,还附在另外的体上,它作为一种精神尚存人间。这大概才是灵魂不死的含义。因此,若想灵魂不死,恐怕也不容易。
  这样看来,“校长是一所大学的灵魂”并不是在说校长为本。况且,灵魂一词只是中性的,有好的灵魂,有不太好的灵魂。校长若只是昙花一现,没有什么影响力,人们大概也不会感觉得到他是学校的灵魂。但影响力大的话,也还要进一步看看其灵魂的性质。“校长是一所大学的灵魂”与“校长在一所大学里具有最大影响力”的说法是同义的。一方面要看是否有魂不附体的情形,另一方面还要看影响力的性质。所以,这一说法着重强调的含义是这样两点:校长的作用很重要,同时,其作用主要在精神层面。在不忘其本其源的前提下,这一说法对于校长能起的是警示作用:自己的精神该好一点,自己的观念该先进点,否则,对学校的影响会很差,有时会很坏。有的校长一旦离任,其影响力就立即消逝。这说明灵魂是可以逝去的。
  笔者曾在课堂(在黑板)上写下三个方面的事物:
  甲:人的需要(及相应的活动),简称人;
  乙:经济行为(及相应的活动),简称经济;
  丙:政治变革(及相应的活动),简称政治。
  然后请学生分辨三者的本末关系,并用箭头标示(箭尾为本,箭头为末)。结果,学生几乎一致地划出这样的图示:
  甲→乙→丙
  笔者进一步询问,这不是在说相对于经济而言人为本,相对于政治而言经济为本,因而人乃本之本了吗?是这样吗?答:是这样。
  还进一步问:倒过来说,政治相对于经济而为末,经济相对于人而为末,因而岂不是可以说政治乃末之末了吗?是这样吗?稍有犹豫,仍答:是这样。
  为何会稍有犹豫而没随即作答呢?学生所曾接触到的都是政治第一、政治优先、政治最重要的一类论断,已有的这些观念使他们在面对政治乃末之末的结论时犹豫了。但眼下摆出来的逻辑似乎又是无可辩驳的,所以稍有犹豫之后仍作出了明确的选择。这使我非常高兴,学生是能作出正确选择的。


  这种看似并不难回答的问题为何还让人多少有点犹豫、有点惊讶、有点新鲜呢?这又不能不引起进一步思考。
  首先是有了人,也就是有了人的需要,才有了经济活动,人有多方面的需要,这就决定了多种的经济活动;人们又希望有活力的、繁荣发展的经济,于是需要一种好的政治体制来保障这一点,如果政治阻碍乃至破坏了经济的正常发展,就会导致对政治的变革或者叫做改革,经济决定了政治的走向。
  1956年的中共八大作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判断,认为当时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资和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然而,说来也奇怪,这一正确理论随即就被抛弃了,1956年之后便是反右运动,自此,接连不断的政治运动取代了一切并一直持续了整整20年,20多年的以政治挂帅,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企图决定一切,这就是本末倒置了。可是,本末倒置是不能长久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就把它倒过来了,就开始改革了。这叫做正本清源,弄清源与流,正视本与末。什么是本?人的需要。什么是源?人的需要。人需要有健康发展的经济,经济发展需要良好的政治环境,这就是社会的逻辑,人间的逻辑。
  但是,中国的理论常常落后于现实,尤其是教育理论。在中国的教育学教科书上,在中国1978年以后的教育学教科书上,仍然写着教育是经济的产物、政治的产物,或者说是社会政治经济的产物。并且教育学的教授仍然这样在教导学生。
   “教育是社会政治经济的产物”的论断一旦提出似乎也就凝固下来了,念得多了,日子长了,似乎也就成了天经地义,就这样冻结了。人们甚至不越雷池于一步,不稍微往前走一走,不再问一问:经济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的产物呢?政治也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东西的产物呢?它们仅仅只是产者而不被产吗?那么,它们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了。就算是这样,那么它们也应是天的产物了!政治经济都是受命于天子而来到人间支配一切、制造一切(从而充当产物者)的。这个理论最便于为天王、地王、帝王服务了。可以考察一下:谁最喜欢这种理论?  但我们知道,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不是这样的。一切都是从“人们首先是必须吃、喝、住、穿”的需要开始的,“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等等”[1]。“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2](p67)。第一个前提,这就是本。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也是一种正本清源:人的需要决定经济,经济作为基础而影响政治。
  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理论,特别是我们的教育理论跟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正好相反并且还自以为自己是马克思主义的,并且还把这种与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完全相反的东西写进教科书,并且还多年向青年学生一代代传授呢?
  经济、政治无疑都是人的产物,繁荣的经济和先进的政治无疑是人的需要的产物。经济和政治都不是至高无上的产物者。除了大自然,唯一的至高无上者就是人,进一步说就是人的需要。
  教育究竟是什么东西的产物呢?人们很愿意将教育区别于物质活动,很愿意将教育视为观念活动、思想活动性质的人类行为。那好,又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说:“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1](p72)。这样也就明白了:人们也是教育的生产者。教育是人自己的,人们也是自己的教育的生产者。人的需要仍然是教育的本源,人的需要产下了教育这样一个宝贝。
  中国最早的近代大学为北洋大学堂,它的产生与洋务运动有关,有政治、军事等方面的直接原因。但直接原因并一定是根本原因。为何需要政治?为何需要军事?还可有继续寻因的地方。何况,就世界范围而言,有更早的大学,对于意大利最早的博洛尼亚大学,对于美国最早的哈佛大学,考察一下它们的本源也是必要的,也便于我们进一步寻因。
  公办大学都是政府办的,民办大学都是民间办的。我们可以去问问那些私立大学的举办人:“你为什么要办大学?”他会回答你:“估计会有人来上大学,所以我办了。”他不会想到有哪个政治的需要或者哪个钢铁产业的需要,他的立足点绝对在于:有人的需要。虽然他不一定会说“人乃本源”的哲学语言,但生活的哲学就是如此。
  若问政府为何要办大学,实际上,不同性质的政府回答是不一样的。有的会说是民间需要,有的会说是为了巩固政权的需要。到了“文革”,觉得大学对于巩固政权也没什么用,更不会考虑对人民有没有用,于是就把大学都关了。过了三年又说大学还是要办的,但那是指理工科大学,看来,没有理工科至少军事力量上不去,于巩固政权不利。至于人文的东西,即使人需要,但对于巩固某种权力并无必要,所以还不在考虑之列。那个时候是政治挂帅,即政治为本,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政治权力为本。所以,那时是本末倒置,这一倒置,教育就没有地位了,大学就没有地位了。那时的政治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源,所以大学的命运奄奄一息。人们也不问问:那个政治是拿来干什么的?那个政权是拿来干什么的?若如此一问,就不会再觉得政治是本了。


  曾经的高等教育学基本上还是政治经济决定论,现今的高等教育学有了一点变化,一方面还是说高等教育受制于经济政治(接近于说高等教育是经济政治的产物),另一方面又说了高等教育也反作用于经济政治。高等教育终于有了一个反作用。不过,它还不是正作用,不是作用之本源。这种有了一点变化的叙说依然没有把本源说明白。而且,忘记了人这个根本也是无法说明白的。
  马克思恩格斯说:“在现实世界中,个人有许多需要。”[3]心理学家也说人有许多需要。马斯洛还将人的需要分成层次,其中有认知的需要、审美的需要,这是较高层次的需要,在七层次之说中分别处在第五、第六层的需要,是接近最顶层(第七层)的需要[4]。依托大自然的人的需要演绎出了社会的一切,而较高层的认知需要、审美需要演绎出了教育。1956年把美育从教育方针里去掉了,这当然是不明白审美是人的高级需要的一种表现,同时也是使教育进一步脱离其本源的结果。随着从方针中去掉美育而发生的大幅削弱艺术教育、人文教育的事实表明,本末倒置不只是观念问题、理论问题,而是给教育带来巨大危害乃至灾难性后果的现实问题。
  现在,我们的政府提出了以人为本的方针,这当然是一个伟大的方针,从没有过的方针。但需注意到这一方针的理论根基。其根基就在于人本为本,或者用马克思的话说:“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2](p9)。”
  看来,我们从理论上完成正本清源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尤其,我们的教育理论仍肩负着艰巨的任务。以人为本,从实践到理论都充分地显现这一原理,还很不容易,我们距离这一点好像还很远。现实是,经济为本、政治为本的种种观念随时可以表现出来。
  时代进步了,我们的教育理论似乎还在后头,还有点举步维艰。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76.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326.
  [4]顾明远.教育大辞典[C].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17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