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性单纯致使句中的空语类(1)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9-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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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长期以来,汉语显性单纯致使句一直披上兼语句的外衣而隐藏了某些句法现象。本文首先从致使义入手将两者加以区分,在批驳“ECM”(例外格赋值)说或叫做“RtoO”(提升至宾语)说的基础上引入了Alboiu (2007)的“Feature Inheritance and Case Value”(特征传承)假说和“Null Expletive”(空虚指代成分)假说。在最简方案的框架下通过对显性单纯致使句的推导论证后我们得出结论,句中确实存在空语类,但它与兼语句中的PRO不同,而是一种新的空语类null expletive。

  [关键词] 最简方案;显性单纯致使句;特征传承假说;空虚指代成分假说 
  
  显性单纯致使句指的是句中含有致使动词有且只表达致使义的句式。关于致使动词或致使义学界曾有误解。把显性单纯致使句归入兼语句的范畴且对兼语句按照兼语动词的使令度进行分类[1][2]便是误解之一。因为没有了结构的依托,兼语动词的致使义便无从谈起。比较以下句子:
  例(1)[WB]a. 团长命令战士。
  [DW]b. 团长命令战士出发。
  两句中同一个动词“命令”,本义是一样的,只是b句中比a句多了一种致使的含义,这完全是由于结构的不同而产生的。而把这种依据结构而产生的意义划入词汇本身的义项范围是不合适的(当然我们并不就此否认词库中不含表示致使意义的功能词项)。针对本研究而言,我们把那些本身含有致使义且在特定句式中只表达致使义的动词称之为单纯致使动词,由此构成的句子称为显性单纯致使句①。在现代汉语中典型的单纯致使动词有“使,叫,让,要”等,如下例所示:
  例(2)a. 这件事使/让/令我很难堪。
  [DW]b. 这个问题叫/令/使人摸不着头脑。
  [DW]c. 老师要/让/叫我马上完成作业。
  显性单纯致使句在文献中也被叫作使动句,使令类句,使叫让句,兼语句等。由此也产生了不同的研究方案,比较典型的有“ECM”(例外格赋值)说[3]和“RtoO”(提升至宾语)说[4]。这些研究能够以先进的MP理论为框架,综合运用特征核查、语段推导等手段进行分析,为我们开拓了新的视野。然而他们的研究仍有值得推敲的地方。比如说句中是否有空语类存在目前是个有争议的话题。如果有在句中起什么作用也有待于我们进一步研究。我们的研究首先以对“ECM”说和“RtoO”说的质疑为开端,在论据充分的情况下引入了“Feature Inheritance and Case Value”(特征传承)和“Null Expletive”(空虚指代成分)假说[5],并指出其理论优越性。这两个假说的引入不仅圆满解释了显性单纯致使句的推导生成,而且它们的提出本身也是对语言学理论的贡献,更加丰富了普遍语法的内涵。
  1 ECM和RtoO说质疑
  杨大然针对李艳惠等人提出的汉语中无ECM现象的说法进行反驳,认为使动结构(即我们所说的显性单纯致使句)中也有类似于英语的ECM现象[6]。如:
  例(3)这个消息使人激动。
  他认为动词“使”有及物性,因为去掉“使”后成分显然句子不能成立,如例(4)所示:
  例(4)*这个消息使。
  同时[人激动]俨然一个完整的句法体可以作为一个小句,这样就类似于英语believe类动词构成的ECM句式。如:
  例(5)[WB]a. [CP这个消息使[IP人激动]]
  [DW]b.[CPI believe [IP him to be honest]]
  当然杨也很清楚他的有关“及物性”的论点很容易受到批评,即致使动词是否能单独以“及物性”来评价。如果例(3)中“使”有及物性,则(6)应是合法的:
  例(6)*这个消息使人。
  实际上,杨的论点是“使/让”在作为没有使动意义的实意动词时均为及物动词,虽然在使动结构中语义变了,但及物性并未改变。我们觉得这样的论断有点牵强。
  杨对于致使动词的及物性假设的另一个论点是动词与其后名词间不能加入其他成分,否则句子不合法。事实上,有些动词与其宾语之间可以加名词性成分。如:
  例(7)a.他骑了三天马。
  [DW]b.他骑马骑了三天。
  我们不能否认(7)a中“骑”的及物性,因为b句中宾语“马”与“骑”形成了直接的动宾关系。而a句中“骑”与“马”之间却加入了“三天”,句子依然成立。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杨关于动词及物性的假设。
  即使假设“使”有及物性是成立的,它与英语中believe类动词的ECM现象并不相同。因为believe后的名词性成分虽然在逻辑上是后面无定小句的主语,但在句法上可以看成前句时态小句的宾语,与动词形成直接的动宾关系。而在汉语显性单纯致使句中的致使动词却不能与其后名词形成直接的动宾关系。
  汉语显性单纯致使句中的RtoO说是对ECM说的补充和修正,只是对于致使动词后名词短语的句法地位进行重新定位。最早提出RtoO说的是Rosenbaum, 此后得到许多学者的认可并提出更多的论据证明。他们的研究多以英语为语料,运用量词辖域的不同,在小句不同位置加入副词等为论据支持提升说。以(8)为例:

  例(8)a. The FBI proved that few students were spies.
  [DW]b. The FBI proved few students to be spies.
  Postal认为(8)a中量词短语few students既可以有宽泛的辖域释义也可以是狭义的释义如(9)a、(9)b所示,而(8)b却只能有如(9)a的宽泛辖域释义[7]。
  例(9)a. There are few students such that the FBI proved them to be spies. (wide scope)
  [DW]b. The FBI proved that there were few students who were spies.(narrow scope)
  Postal认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8)b中不定小句主语few students提升的结果。
  支持提升说的另一个论据来自小句副词的合并位置问题。仍然借用Postal的例子。Runner(2005)指出如果不是在逻辑层面提升则无法解释(10)b中为何副词不能在小句主语位置前合并[8]。
  [DM(]显性单纯致使句中的空语类[DM)]
  十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KG9*2]2008年第3期[KG11*2]第21卷第3期
  
  例(10) [WB]a. I believe very strongly that Tony is honest.
  [DW]b. *I believe very strongly Tony to be honest.
  Runner认为,因为副词可以在小句前合并(如(10)a所示),那么如果Tony被拼读后仍处于小句主语位置,则(10)b应是合乎语法的。而事实上,(10)b的不合法与动宾间不能并入副词的情形却正好吻合,如(11)所示。
  例(11)I believe very strongly Tony’s assertion.
  
  对于以上两个论点我们可以驳斥如下。首先量词辖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能简单归之于提升。如果我们把(8)b改为被动句“Few students were proved to be spies by the FBI.”则“few students”的辖域可大可小,与其相应的主动态并不一致。因此不能武断地说量词辖域的改变是提升的结果。其次在句子中以副词的合并位置来判断主语是否提升也是不科学的。(11)与(10)b中副词合并位置吻合,只能说明strongly这个副词不适合在这个位置合并。试看以下例句。
  例(12)[WB]a. Alice believes Sam sincerely to be honest.
  [DW]b. *Alice believes Sam strongly to be the bestbutcher in town.
  我们看到在同一个合并位置sincerely显然比strongly更适合,也就是说,副词本身的合并位置是受到限制的,与主语是否提升并无关系。这样一来,胡波对于汉语显性单纯致使句的提升说分析就站不住脚了,因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另外还有几点质疑:a 文献中关于提升的说法一般指的是主语提升,也就是说从一个主语位置提升至另一主语位置,提升至宾语的理论依据是否充分?b 名词性成分提升至宾语后其论旨角色是否能保持不变,或者说是否有重复受旨[LL]的现象?仍以例(3)说明。我们看到,“人”作为小句[人高兴]的主语在句中承担着感事(experiencer)的角色。如果显性提升至前句宾语位置则在[这个消息使人]小句中作为役事(causee)只能承担受事(patient)的角色。这明显违反了论旨准则中“每个论元有且只能有一个论旨角色”的规定。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把汉语显性单纯致使句简单的等同于英语ECM句式或以RtoO理论来进行研究是不妥的。
  既然上述理论不适于应用于对单纯致使句的分析,我们就要另辟蹊径,尝试运用新的理论和方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引入了Alboiu的特征传承(Feature Inheritance )和空虚指代(Null Expletive)假说。
  2 特征传承(Feature Inheritance)假说和空虚指代(Null Expletive)假说
  Alboiu这两个假说的提出均以时态的划分为前提,因此在引入假说前我们有必要对汉语显性单纯致使句的时态进行区分。
  2.1 显性单纯致使句的时态
  汉语是否有时态之分长期以来一直是个争议的焦点。作为一种无形态变化的语言,汉语向来被认为是无时态区分的。但近年来不少学者提出不同意见认为汉语也有时体之分,只是在如何确定上尚无定论。有人认为可以“着、了、过”作为汉语时态判断词[9];也有人认为不妥,因为“着、了、过”只能作为体标记表达一种状态[10];更有人提出时态的划分不能以单个词来决定而应该根据每个词对时态影响的大小来综合分析[11]。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汉语有时也有体,“着、了、过”是体标记词而不是时态标记词,虽然基于模式的时态分析在理论上的可接受程度很强,也最接近于真实,但是由于跨语义、语用、句法三个层面在实际操作中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为了方便起见,我们采用一种相对可接受程度较高的时态划分方法,那就是以动词前是否能加“已经、正在、将要”等时态判断词为标准来区分动词的有定与无定[12]。以(13)为例分析:

  例(13) a.[CP1 泪水已经/正在/将使[CP2我模糊了双眼]]
  [DW]*b.[ CP1泪水使[CP2我已经/正在/将模糊了双眼]
  由上可见,CP1为时态句而CP2不是。有了时态的区别,我们就可以引入特征传承(Feature Inheritance)和空虚指代(Null Expletive)的假说来对这种句型进行分析。
  2.2 特征传承(Feature Inheritance)假说
  Chomsky认为C有两个探针,一个是边缘特征EF,另一个是一致特征(Φ-features)[13]。EF吸引WH成分移至C边缘,而Φ-features 吸引名词性成分,但只能到T。但Chomsky 同时又论证了EF可以从C渗透至T[14]。Alboiu观察到Chomsky关于T可以从C那里传承其所有特征的论述给分析无时态小句带来很大不便。于是他提出一个设想,[JP+3]认为只有有时态的T才可以从C那里传承全部特征,而无时态的T只能传承EPP特征而没Φ特征。在此基础上他提出了特征传承(Feature Inheritance)和格赋值(Case Value)假说。具体表述如下:
  例(14)[WB]格的赋值由探针语域(phasal domain)决定;
  [DW]a. 主格,当且仅当探针语域为[UD①, UΦ]时;
  [FQ(2。45(+227mm,1),DY-WZ]
  [CD#F14][HJ0.8mm]
  [HT6SS] ①这里UD即功能成分的EPP特征,如T的EPP特征。
  [FQ)][HT5”K][HJ1.0mm]
  [DW]b. 宾格,当且仅当探针语域为[UD]时;
  [DW]c. 无格(即PRO),当且仅当无探针时。
  这个假说的提出可以说是Chomsky语段推导理论中格核查与赋值理论的补充和完善。
  2.3 空虚指代( Null Expletive)假说
  不少语言学家都注意到了主语脱落(pro-drop)语言与其他语言有不同。他们认为,只有这种语言才允许无定小句主语位置的DP格赋值为主格。Alboiu在考察了多种英语方言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种假设,认为在spec TP位置有一个null expletive 成分并入,以满足T的EPP特征,同时它还作为一个探针吸引主语进入一致操作并为其赋格值。假定这个null expletive的特征集为[D,UΦ],我们把整个语段的推导用树形图表示如下(图中null代表null expletive):
  [TP,BP]
  [TS(][JZ]图一[TS)]
  上图中用括号把T下的UΦ圈起来以示有时态与无时态的区别。在有时态语域中T有完整的Φ特征,即使null expletive已满足其UD(EPP)特征,它仍要寻找一个DP目标与其匹配来核查UΦ特征。在无时态语域,T只传承了UD(EPP)特征, 可由并入spec TP的null expletive核查掉。此时T的UD特征不活跃,而null expletive的UΦ特征是活跃的,故可作为探针继续向下寻找一个目标来给其赋值,于是被null expletive管辖的DP的可解释特征就成为合适目标。从这里null expletive复制(copy)了DP的Φ值,从而与DP共标,于是拼读后DP与整个探针语域形成完整语链,根据例(14)可知DP被赋予主格。